必争之地所投放的神兵利器,竟由莽夫仇大将押运。船中守备草草,一把火足以葬送。我若做大盗,存了几分坏心思,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谢皎驻足,行至弩架倒数第二排,点兵点将选一张,恰在架子底端。
偷梁换柱之际,不由暗夸一句徐覆罗,假弩神工鬼斧,浮水废木也能攒造成八分像,真乃一双巧手。
真弩上背,到底沉甸甸。她转身出仓,途经舷窗时,轻手抬开半条缝,如被冷风所摧,雨水顺理成章地钻汇墙根,以防所留的雨迹引人怀疑。脚底水迹来不及清理,只有稍为误导。
她挟起墙根蓑衣,先将门开半只眼,四窥无人,耳听无息,便探试左脚,拉门侧身而出。
及至合门扣锁,呼吸一顿,锁眼原本两根铁丝,现如今只余一根。
莽夫无定性,仇大将随时可能返船。谢皎咔嚓用力合锁,心说,我就当是被雨水冲走了。三两步跃下尾船,起了缆钩,撑划子朝头船渡去。
……
……
风雨罩掩,水雾汤汤,待经第二十七和二十八艘纲船时,她取了那柄锈刀,探至水下,连凿一排洞,就势松手销毁证据,短刀沉河无痕。
水密隔舱作保,既不致沉船,又能添点儿麻烦,声东击西,扰人视听。两帮人内讧,且叫他们互相猜忌。
她耳力极聪,做完这些,便听见前头传来哗哗拨水声,想是仇大将返船。直往前去,必定迎头相撞。
运河水狭,前方隐见汀渚,又逢纲船绕水洲转弯。谢皎沉下一口气,双臂疾摇,离弦一般弃了纲队,直冲汀渚飞去,水迹与纲船堪堪拐出一个“丁”字。
汀渚方圆近半里,阻在水途当中,形如半月,东西向奇长,南北却并不宽绰。纲船行左,她便直奔右去。
“喀啷啷!”
待近水洲腹地,陡闻一阵劈啪爆裂之声沿身侧跟来。谢皎扭头一看,从头到脚寒毛奓起。原来数丈外落下一颗火球,通身迸射蓝光,东奔西窜,烧木化草,正是滚地雷。
早年行走山野,投身破庙避雨时,她就曾见识过一回。这团雷火邪得很,闻风随人跑,一旦沾肉,立时焚为灰烬,半点玩忽不得。动也悬,不动也悬,谢皎咬牙一赌,决定托一回大。
一人一舟,如乘离弦之箭,在野草河道里滚滚飞过。
滚地雷穷追不舍,谢皎嘴唇抿死,心怦如鼓,生怕一开口就颠出腔子。
折到另一端,纲队龙头迤迤然爬出月背,拐出汀洲水道。她一桨并入正中河道,回头斜瞥,滚地雷愈滚愈小,近在方寸,但终难再持,雷团啪的一炸,就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汀洲上一道歪歪扭扭的焦灰尾痕。
谢皎心有余悸,直道命大,短舒一口气,又在银锥骤雨中蛰伏靠近纲首。
“弓啊弓,我为你豁出性命,你可要还我一命,才不亏我这番周折。”
……
……
徐覆罗独居暗室,如坐针毡,乍闻叩门声,屁股一弹,开门便见一个泥人。
那人形似水鬼,怕不是从河底爬出。他早拟好了滚瓜烂熟的腹辞,却未料见到这种奇况,两眼翻白,嗝的一声卡在当场。
“阿嚏!”水鬼打颤。
谢皎登船后,索性抛了鞋袜,赤着两脚,将一切船具复原。蓑衣掩于桨底,苫布抖索,一盖如常。她浑身湿透,筋疲力竭,捋一把水淋淋的脸,深一脚浅一脚蹚在云端。不待他开口,闪身径入,先放下弓弩,一边走一边脱衣。
徐覆罗合紧舱门,回头一瞧,又要翻死过去。
“光光光光天化日,朗朗朗朗朗乾坤!”
“全部,咳!想办法扔掉。”
她只着棉白中衣,腰身空荡,抬臂松标解髻,放下湿漉漉的长发,掀开衾被一角,腿一软,代替枕头滚入榻褥。
徐覆罗没辙,先将神臂弩藏进床底,东一件,西一件,再把谢皎所蜕脏衣卷成一团,泥汤草屑尽裹其内。脑筋一动,寻来一副狮子镇纸,吊线一绑,以为锚锤,与蜕皮相缚。
推窗后细针刺面,雨势渐弱,徐覆罗手腕一抖,将锚锤抡得呼呼起风,连甩几回,趁脏衣不备,猛然将它掷出窗外。饭没白吃,五丈外水面,证物无声没河。
他一喜,捶拳自励。
“净给我添烦,幸亏谁也没杀个回马枪,否则我还真瞒不过去,肯定一早就漏了底。”
地面渌渌,徐覆罗一边埋怨,一边使抹布弯腰擦干所有水迹,再无半分破绽。却在这时,敲门声顿响,他一屁股扭回矮床仰躺,二郎腿高翘,扬声道:“哪一位?”
“徐老弟,是我,郑大哥啊。”
郑子虚不待人请,推门探首,劈头便问道:“你一直待在此处?”
比曹操还灵验,徐覆罗似有惊意,随即镇定地朝对面努了努嘴,吊儿郎当道:“她生瘟啦,我能跑去哪里?”
“哟,这……无药可医?”
“呸!”徐覆罗掷地一吐,“捂出汗就不药而愈,习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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