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被骗上贼船,根本没有脚费可拿,半年血汗全白流!这三个鳖孙拿咱们当猴耍,今日为樯橹鞭人,明日就能捉刀,为吃不上鱼杀人!”
“姓郑的!不给个交代,叫你有来无回,金山银山没命花!”
“拼他娘个鱼死网破!”
群声沸沸难安,船在运河风雨里,一时不能靠岸脱困。
郑子虚本以为是把小火,荣四送来剑信,这帮人自然惧死收声,哪知脚费无着的消息也被抖漏开去,好一番火上浇油。水手与他对峙,彼多吾寡,对方甚至举刺带棒,情势可不大对。
他进退维谷,喝道:“穷蛇,你想劫纲船不成!”
“狗崽子,还敢劫纲!”荣四帮腔作势。
舟夫怒道:“有样学样,你倒吠得欢快。操庖刀的,士别三日,你自己回头瞧瞧,屁股后好长一条尾巴!”
“八足,稍安毋躁。”
穷蛇敷衍手下,那名叫八足的黑脸青年果然听话,持棒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出位置。
“郑转运,如今死局,谁也不愿见。”穷蛇斟酌道,“吃江湖饭的,讲究两清。你只管立誓,杭州上岸前结清脚费,那么弟兄们披肝沥胆,送纲送到底,决无二话。咱们这帮水蛇,风里来雨里去,身无长物,叵耐人多势众,既入水网,说不准就踩上一条。你在江南做生意,怎好断了我等活路,是也不是?”
“鱼叉棍棒,你这样,像与我谈生意么?”郑子虚威势难舍。
穷蛇冷笑,“你要识时务啊。”
“咄,腌臜泼才,还敢威胁你仇爷爷!”
仇大将火冒三丈,只当他们是群蹦跳的水蛭,将叉一提,便朝穷蛇心窝刺去。
穷蛇不躲,反手就捉叉,小臂沥下一道血迹,这时荣四一脚踢中他腿弯,穷蛇登时便跪倒在众人面前。仇大将趁机抽刀,一刀捅去他胸腔,孰料八足猛撞过来舍命挡刀。
“来得好!”仇大将大笑,顺手替这八爪蟹开了喉咙,赤雾暴射挥溅。
穷蛇被喷半肩热血,一怒之下,拧弯了鱼叉头。篙工梢手们原本作壁上观,目下愤懑填膺,一齐涌到穷蛇背后。仇大将还想硬冲,一叉横扫甲板,却被霍官人死死抱住腿脚。
八足断气,势头大不妙,既已见血,形势极有可能失控。
郑宦官脑筋转得飞快,呀的一声,从荣四手中抽剑,屈肘一折,回光一闪,便抹了奉剑人的脖颈。荣四震愕至极,喉头喷血,在一片冲天红雾里硬邦邦倒地。
“都看到了,一命还一命。”郑子虚叱道,“来人,扔他下河!”
无人听令。
他一脚踹向陶秀才,“畜生,把这乱人心的死鸟丢了!”
陶秀才两手一抖,依言拽起荣四腿脚,死沉死沉,拖到左侧舷沿,却被荣四抓住手腕。他想晚死一刻。陶秀才拨开死人手,将心一沉,翻荣四下船,尸身噗通一声落河,正投在谢皎船头。
她折舟一拐,俯身一趴,小划子隐入白浪,险被船上察觉。
但死人已是物件儿,没人多事,一探流尸去留。谢皎猛划几桨,一举窜出丈长水程,便听撒撒雨声下,郑子虚粗喘道:“穷蛇,人命两清,上岸之前不生乱,本官必与你们结厚钱。再有歪点子,你我满门不得好死!”
“你最好记得,”穷蛇冷声威胁他,“我有刺面,不怕流配,只怕没人垫背。”
谢皎一哂,果然是修船的料匠举头生事。
……
……
“仇牛,莫鲁莽!”
霍官人惊呼,甲板争端又起。走为上计,她远远躲开,趁机划去尾船,要行偷天换日之举。终于来到尾船附近,勾中船舷,划子随波骀荡。
谢皎提步一跃,如雀落雪,尾船空有雨声。仇大将素日不喜人多,篷头只留一个虾皮,以供他打骂取乐,这时反倒便宜了外人。
她轻手轻脚,摸至神臂弩仓门前,捻了锈刀把上缠成一圈的铁丝,掰直分作两根。按徐覆罗教的办法,一根压,一根探,喀嚓一声,锁舌弹开了。
谢皎闪身掩门,入得仓房,神臂弩整列在架,利器独有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朝背后探手,解下假弩,试拨羊肠线,弦声哑闷,空有其形而无神威,远逊官家兵弩,替在角落才不致招人留意。
蓑衣贴放墙根,舷窗一滴雨,缓缓坠落其上。
“神臂弩,高邮军……为何要往高邮军投放神臂弩这等杀器?”
屋内昏暗,谢皎徐徐在木架间踱行。
“高邮军位处水陆要冲,控扼南北之间。南引两浙,北接京东,盐酒茶的生意皆有所课,直隶京师管辖。惟其立军,才能削弱扬州地缘良势,以避南唐吴越之祸,免得拥税自重。”
她反复回忆大宋疆域图,心里啊的一声,豁然开窍,想道:“一旦占据高邮军,北可纵梁山泊,南可联应奉局,沿海一线,从东朝西推攻,京师必殆矣。万幸万幸,朱勔虽有钱,可他没有趁手的兵将啊。”
思罢咋舌,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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