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
导师秦继舟并不知道邓朝露恋爱了,更想不到女弟子深爱着的会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个古板又顽固的老头,十足的老学究,脑子里除了学问,除了那条河,怕再没别的,自己的爱情就弄得一塌糊涂,跟老婆楚雅吵了半辈子架,现在懒得吵了,前段时间毅然搬到小二楼来住,让人唏嘘。
邓朝露不是“把窝”,也不是冒充的“笨波”,她是北方大学水文水资源研究所研究员,著名水文水资源专家秦继舟的得意弟子。在国内学术间享受盛名的水文水资源研究所是幢二层小洋楼,典型的俄式建筑,坐落在北方大学西北侧,青砖绿瓦,很有些年头。小楼后面是高高大大的树,梧桐还有别的,前面也有一棵,很老了,古槐,怕是有好几百年了吧。远远望去,盘根错节,弯腰扭身,树干已锈蚀中空,树皮苍老而坚硬。邓朝露读硕士那年,这座叫银鹭的城市下过一场暴雨,电闪雷鸣,甚是可怕。后来雷声折断了古槐萌发的新枝,把一抹绿活生生地扼杀了。自那以后,古槐就再没吐过新芽,像是筋疲力尽,再也不想活了。孰料今年开春,二三月间,一枝新芽又嫩嫩地吐出,铆足了劲地疯长。这是个好兆头,研究所的人看到了,都觉得兴奋。
这句话刺着了邓朝露,敢情在他心里,她就是一傻大姐啊。不过秦雨的话还是让她怦然心动。带我去恋爱?邓朝露心花怒放。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傻,智商为零,其实暗恋中的女人更傻,智商简直就是负数。邓朝露暗恋秦雨都不知道暗恋了几年,今天才听到这么一句话,不心花怒放才怪!
窗外依旧。
这是个疯子,已经有不少人这么说他。
那天不错,秦雨笑眯眯的,可爱极了,一口一个爸,叫得那个亲热,让邓朝露听了都嫉妒。邓朝露没有父亲,打生下就没有。母亲告诉她,父亲在她生下时就死了,造反派斗死的。后来又有人说,不是斗死的,是自杀,自绝于人民。总之,邓朝露没见过父亲。听到别人叫爸,心里既嫉妒又羡慕,偶尔还要哭上一鼻子。女孩子没爸就没了主心骨,没了心里那个神,总是显得柔弱,这份柔弱多的时候成了另一种美丽,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激发起男人怜香惜玉之心。邓朝露就是这样。
可是,不幸很快发生。那天邓朝露是跟着秦雨出去了,喜滋滋的,不知有多激动。有好几次,她都幸福地闭上了眼,感觉期待已久的那一刻将要来临。车子带着他们,穿过城市,越过黄河,邓朝露看见一家叫“浪漫小榭”的酒吧,那是情男情女们常去的地方,火得很。邓朝露心怦怦乱跳,还未进酒吧,脸已红得没地方放了。哪知进去后却看到另一张脸,吴若涵身着紧身红裙,面若桃花地站在那里。看到她,吴若涵怔了一下,邓朝露也怔了一下,秦雨哈哈大笑,一把拉过她说:“小露,替我们祝福吧,我跟小涵正式公开恋爱关系了,你是第一个见证人。”
河与沙漠,就这样连接着,交融着,对峙着。
河忧伤的时候,省城银鹭的一隅,漂亮女子邓朝露也在忧伤着。
如五雷轰顶,邓朝露当场傻在那儿!
邓朝露必须逃开,断然不想在研究所待下去了,滚他的专业,滚他的水文水资源。一个女人连爱情都得不到,还枉谈什么理想,枉谈什么事业!邓朝露哭了,这是她再一次为那个男人流泪。她想到了祁连,想到了毛藏草原,想到了那条河,那里才是她的家。
那天之后,邓朝露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整日精神恍惚,神情倦怠,整个人像被摧垮一样,再也显不出朝气来,要么疯狂地工作,要么痴痴地坐在窗前,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北方的夏天不像南方那么暧昧,极少温吞吞地到来。它像个剽悍的寡妇,刚等季节的门打开,就急不可耐地跳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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