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煎熬的日子里,母子俩都因此受了大苦。
这是第一年和第二年,生活平静安乐地过去,甚至称得上是幸福。无论是婚姻,还是插队的日子,都是新鲜的,开头不久的,还有些未深谙的乐趣。队里的知识青年,都有点把他们家当作自己的家,没事时来坐坐,聊聊天。他们的插队生活,是飘零的孤苦的生活,他们的样子也很落拓,衣服是脏和破的,头发是多日不剪的,脸色是黯然、凄惶的,对待人和事是放浪和玩世的。他们没有责任心,没有拘束,说话口无遮拦,喝酒也无遮拦。他们看上去,就是这种没有着落的样子。然而,也是事无定局。他们的将来未来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是个未知数。刘海明的,却已经在了眼前。
事情的变化,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知识青年聚集在一起,大都是述说苦闷。这些苦闷无疑是出自对当下生活的不满,而刘海明他们,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的苦闷有时候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刘海明生活的无望。刘海明也知道,他们虽然到他的家里来坐、来玩、来吃,享受着一时的安乐,但要他们用苦闷来换这安乐,他们也是不干的。刘海明听着他们发牢骚、骂娘,不时也应和几句,心里其实是比他们更苦闷的。他们的处境是简单的,而自己则相当复杂,奋斗也更曲折了。
当这下乡之后第一次招工的消息传来,所有的插队两年以上的知识青年就都待不住了。他们往公社、县城,甚至地区跑着,探听着消息。或者是知青点和知青点之间互相跑着,交流着消息。有时只是盲目地奔走,重复着仅有的一点消息。这虽然只是一次招工,但它给知识青年们指示了一个前景,他们想,他们终还是有出路的。在人们这样四处跑着的时候,刘海明很镇定地出工、收工,照常生活。乡人们说,刘海明不用跑,跑了也白跑。人们都知道,招工条例有一则,结婚成家的知识青年不在招工范围内。刘海明听了这话,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是不能不有感触的。他虽然结婚生子,但他到底也是一个知识青年,有着城里生活的出身和阅历,为什么他就应该就此决定命运,做一个农民?
然而,他是一个心计比较深的人,结婚生子的经验也使他增添了世故。由于是有家庭的人,他就要比一般知识青年更深入农民的生活,因此也更了解农民的需要。事后很久,人们才会想到,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和生产队、大队的干部是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协议。而这一切,也决不会如人们所以为的那样,从头到尾都是在小吕不知情的情况下做成。其实,很难想象,夫妻之间能够完全背着对方做些什么,尤其是这样一对称得上恩爱的年轻的夫妻。所以,事实上,很可能,这计划是得到小吕的首肯,只是后来苦得熬不住了,小吕便把事情一股脑儿推到刘海明身上。这样想来,刘海明实在也是很苦的。
刘海明的心思,不久便初露端倪,那是在张主任奶奶的丧事上。
张主任是公社的主任,家在大刘庄上,他女人又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张主任是个很能干的主任,并且很记乡情,总是不忘为本庄谋些利益。当然,其中不乏呈能和显摆的心理。因他还是个气盛的人,特别爱听奉承话,爱别人拥戴他。但他决不是白受的,他一定记在心里,一旦有了机会,便加倍地报答。所以,他又是讲义气的。像他这样的人,朋友就很多,社会关系相当广泛。他奶奶办丧事,送花圈送丧帐的人络绎不绝,通往大刘庄的土路上,成天都是自行车的铃铛声,车轱辘碾过土坷垃,哐啷啷地响。花圈堆在他家那三间两进的院门前,白花花的一片。丧帐是挂在丧棚里面,层层叠叠,三道幕,四道幕似的。张主任家所在的生产队,歇下工来帮着办事,还正是麦收的时节。大队的知识青年,有个打头的,叫钱涛,蚌埠人,高中生。年长些,又是那类领袖型的,虽然队里的知识青年都是散在各生产队,但他有意无意地,还是担任起召集人的角色。代表大家去和队里交涉一些什么,或者将知识青年聚集起来搞点什么活动。这时候,他就来串联知识青年了。
其时,知识青年都像飞倦的鸟儿,歇下枝来。他们无一不是碰了壁的。招工的消息听听有一大片,待去证实,却还是那么一点。他们在外边奔波,其实都是在忙事情末梢上的过节,什么单位在招工啊,有多少名额啊,公社招工由谁负责啊,县里又由谁负责啊,等等。而事情却是要从根子上起来的,这根子就是,首先要由生产队、大队推荐。没有这一条,什么都是无用。这时候,一个个都恹恹的,事情还没着手一点点,已经丧失了信心。一日近一日的招工,反变得渺茫起来。就在这时候,钱涛又把大家召拢了。分在六七个生产队里的知识青年,总共有十个,加上刘海明和小吕,就有十二个。钱涛并没有将刘海明和小吕排除在知识青年之外,而是把他们一同招呼了。这就是钱涛有威信的道理,他周到,既通政策,也通人情。
钱涛召集大家商量什么呢?商量的是大家一同向张主任家的丧事表示点意思。他建议十一个人合送一个花圈,为什么是十一个人,那是因为刘海明和小吕算一人份,他俩是一家嘛!大家都很赞成,同时也很感激钱涛,倘若不是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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