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晦喊住人,南充华停下脚步,他说:“明日就化龙,你回明州,安危应当无虞。”
南充华的背影,在暗处显出一丝上了年纪的佝偻。他摆了摆手,不发一言地离去,消失在通往七十二峰堂的空中廊桥。
沈晦望回灯火通明的大厅,谢皎拿着一本宝相花书皮的簿子,跟姜仁镜聊得正投缘。
南柯在角落瞟她,一只绿袖子像青蛇伸过来,南柯掸开了手,绿腰讪笑。
“玫瑰桃胶汤,我没喝,冷了。你不嫌冷就喝吧。”
南柯推过粉荷盏子盛的甜汤,绿腰笑靥自然开,夸道:“我早就看你眉清目秀了!”
徐覆罗有样学样,南柯呵斥道:“手伸得还挺长,我帮你找个接骨大夫?”
他干笑两声,径自转去问丸和许斐诚背后,伸手倒茶喝了。南柯本想曲线救国,让徐覆罗把谢皎赖过来,哎的一声张望,却没如愿。
问丸板板正正写下一个“飯”字,念道:“麻麻。”
“莽莽?”谢皎又探头,“巴蜀话也有,饭。”
姜仁镜获赠她默写的苏黄诗集,兴高采烈地回房去了。徐覆罗点头道:“有妈在就有饭吃,吃饭找妈,确实有道理。”
谢皎思索道:“这不就像喝奶声么?只不过长大了,换奶为饭,想吃饭的动静变成了妈妈的称呼。我猜,‘啾啾’肯定是幼鸟对母鸟的称呼。”
许斐诚谈笑风生:“风俗殊异,却有相通之处,真有意思。”
“人之本性。”她拍徐覆罗手臂,炫耀一番,“伊坂!”
“什么?”
“牛。”她用刚学的高丽话夸他,“好一头蛮牛!”
徐覆罗心下不以为然,谢皎大方道:“高丽人会高丽话,也会汉话。日本人会日本话,也会汉话。我只会说汉话,这不就输了先机?”
“你又不是使臣。”
“我会开封官话,还会明州乡言,再学了高丽话和日本话,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问丸赞道:“艺高人胆大。”
徐覆罗吐舌头揶揄:“我会说梦话。”
“对了,谢教主,东海航道如今是谁掌管?”
“怎么了,难道不是官府?”
许斐诚心事重重,“我来的路上,东海有两拨强人,彼此呼啸撞船。小生要护送醍醐寺的座主,回返平安京,担忧归期安危……”
南柯偷望谢皎一眼,心下狐疑,她没想到商团之人相聚却不言商,交朋友只谈此外的阔大天地。万卷书不如万里路,小团主拍着桂花扇,她初出闺阁,很为险恶的万里路发愁。
方窗之外,凌霄花荡荡悠悠垂下来,南柯头上像戴了一顶花冠。
谢皎收回目光,往楼上一扫,二楼安静无人。
她起身掸衣,催道:“走,赏月。”
问丸打开手边一只锦盒,“谢教主,留步。”
那盒里有一柄华丽的团扇,扇面镂空,是由竹丝为骨,贴了三两红叶成画。
“平安京的红叶团扇,定海座主所赠。”
谢皎扬眉,“他不是在躲人么,你们找到他了?”
许斐诚一怔,随即神色如常,说道:“明日僧团要为神君大会化龙做法事,之后座主便不再逗留。我们谈好生意,就尽早回去。”
“多谢,”她不客气,捻起扇柄一转,“后会有期。”
谢皎将跨出门,南柯原本背对她,忽然手臂被人一拽,登登登倒退着走出桔香厅。她揪下凌霄花,朝谢皎丢去,后者一闪,嘿嘿道:“哎,没打中。”
南柯恼怒道:“我跟你有过节,绝交了,谁也不想见谁。”
“去峰顶,赏月,钓鱼。”
谢皎拽人走到凉爽的庭院中,枫树剪影飒飒,巨大的满月正在爬山。
“夜来鱼,”她故作神秘,“长在树梢。”
南柯眼里发亮,跳起来道:“我去拿风衣。”
“真好哄。”
待人跑走,绿腰嗤笑谢皎的伎俩。
隔壁七十二峰堂的正门霍然洞开,谢皎往树荫一闪,方浓和方仲永肃然走出来。
在那两人身后,却踏枝面色不善,邵甘棠也罕见地露出阴郁神态。
方浓回头抱拳,耿直道:“碎碑我已交付,剩下的事,就劳烦百丈宗公开账目。用已故之人云宝保宗主的名号,募集解天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邵甘棠冷冷道:“方圣使,你能担保,有朝一日不用自己的名头募集饷钱么?”
方浓莫名其妙,“我是活人,年纪轻轻,能募就能还。香会连日辛劳,每有人手,便处处要钱,我自然明白解天饷何等重要。但钱不能有去无回,贵派宗主早已仙逝,为何不用邵护法的名义,名正言顺,募集解天饷?”
却踏枝怒哼:“你前脚去找云宝相先宗主的墓,白云庄后脚就遭了暗算,还能怎么狡辩?”
方浓皱眉追诘:“摩尼教一帮妇孺老幼,没有欠人血债的本事。神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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