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人在刀影中(1 / 5)  蓬刀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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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钩,一撇,是刀。

    天地间尽是“刀”字。

    谢皎盘双膝,静踞水面,一手支颐仰望甚久。“刀”字浓墨淋漓,高低错落,大有孔雀明王吞佛之姿,小若芥子蚊蝇呢喃之微,漫天遍水野,将她封在宇内中心,寸步动弹不得。

    她伸出食指,不厌其繁,一遍遍照迥异的帖谱比划。楷书正,隶书稳,行书放纵,草书张狂。秦牍睡地虎之纹,篆如两齿钉耙,楚帛形似半月。

    溯至契文,仅为流水而已。

    谢皎顿指,心一动,“刀”从指缝间流走。

    心一动,风也动。字林铮铃作响,钩旋撇转,乱刀渐欲迷人眼,无数投影变幻。虚实交错之际,“人”影顶天立地,风一般穿身而过,她抬头去看,悬顶的正是大明王之“刀”。

    “刀”背过来是“人”,“人”背过来是“刀”。

    念头一变,形随神换,满天“刀”字刹那尽化为“人”。她心神一震,惊觉并无二致,呢喃道:“刀化为人,人化为刀?”

    刀影为人,人影为刀。

    谢皎端坐人影刀光下,稚子初生,不知生而白首。风刃加身,皮下血痕交错,须臾漉赤了白衣。她耳闻刀声,不禁陷入苦思:“刀在磨锋,谁在磨刀?”

    发梢垂水,镜面叮的一晃,所有刀霍然朝她砍来。谢皎尚自苦思,置之不理,一柄刀将落鼻前,她顿悟道:“是我!”

    间不容发时,浓字如汤沃雪,“刀”断“人”亡,摧压之势顿破,八百万字如八百万神,尽化一滴墨,悠悠坠止于眼前。

    谢皎好奇凝目,只见乌珠内,刀与人时而一体,时而分离,互为光影斗伤,势要分出阴阳高下。

    她侧掌劈了,墨滴受挤,啵的四散为晕,丝丝缕缕,旋踵又聚拢,蛇溢一般缠盖右手。白发稚子灵光一动,心道,原来是我右手锉骨磨刀,好右手!

    墨气吸得人味,斗然凌千尺涨万仞,生化为刀,荡然横扫,带着她的右手,将天水一劈两半。云清波平后,否泰焕然一新。待这轮气势消去,手中现形的,分明是那把伥鬼刀。

    夔龙文,赤蛇色,清如水,声如冰。

    谢皎搀膝起身,托着横刀,试要单手挥个一招半式,孰料力不能持,重刀砰然直立落水。她不放手,被力道一带,咚的单膝下跪,仿佛是人用刀下刺,心里却明白,这是刀在坠人。

    刀尖触水,镜面嗡的一震,波动随即从刀心处起,一圈一圈朝天涯海角播传。

    谢皎双手拄刀,垂头一瞥,这才惊觉一水之隔,咫尺之内,光影竟是两个世界!

    水上人牵刀,水下一双人。

    她讶然松手,赤刀缓缓没水,与此对应的,那人直直脱出封界,由顶至肩,周身如被流火色鲛绡,视之胆摄肝灼。刀把入水,人足出世,是刀变了人,同样白发红衣。

    “你是人?”

    “我是刀。”

    ……

    ……

    谢皎起身站直,发顶只抵到对方胸口。她左右端详,找不出精怪痕迹,因为形貌相类,便坦然将其当作同类,心底毫无设防,问道:“你是男是女?”

    那人沉吟片晌,似是疑惑于男女之分,重申道:“我是刀,我在阴阳之上。”

    “正好,我是人。”她拊掌大快,“我的影子是你,你的影子是我。你见过‘刀’字怎样写么?过来,我画给你看。”

    谢皎就水坐下,盘正双膝,拍了拍身旁位置,那人似懂非懂,一动不动相了她许久,依言同坐。二人白发如银,红衫似浆,并膝相陪于无垠水上,澄澄湛湛,怡然坐筹帷幄。

    一撇,一捺,是人。

    “这是我。”她挺直腰杆,拄着大拇指示意,水面字迹淡淡晕开。谢皎急忙嗳了一声,随即又反写一遍,切切提醒道:“快看,这就是你。一人一刀,是不是互为颠倒,形影不离?”

    刀正出神,看罢两颗字,也伸出手,手掌胜她更大,悬腕一划,直接画出锋刃和柄扣,刀口朝上,如绘刀币,是一只完整的刀形。

    “这才是我。”

    刀纠正道:“你呱呱坠地,并不认得金文。它比契文更本真,尚未经过简化流变,非是言语之契,而是描摹万物本身。就像你不是‘谢皎’,更不是‘人’,当真要说,这才是你。”

    刀一笔呵成,画了一只细腰葫芦,玲珑而舒展,须臾随水散去,无属无形,生灭只在起落笔之间。

    谢皎茅塞顿开。

    “我是水啊!”

    话既出口,镜面霎时颠倒,如因果逆反,她眼前一阵天旋水转,整个人翻沉入镜。手也无,脚也失,骸体轻如鸿毛,再不会沉重似铁。

    无形之物点化人身,有身之物舍弃人形,正反相合,她仰望渺茫天光,愈沉愈深了。那人的嗓音从水面上瓮瓮传来:“还有,我不叫‘伥鬼’。昼夜藏于匣中,不见天日,你也来尝一尝闷死的滋味。”

    谢皎精神游散,如水化于水,远离颠倒梦想,逐渐无意识,却陡然间被一双手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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