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还真是从来没听见他们这么说过刘哥。”
“那他妈的凭什么呀?”杨明峰喝得脑袋蒙蒙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嚷嚷道,“不就是个副处级吗,对他们又不构成威胁,还空着没人,为什么就不给!连我都觉得刘立新冤。”
“哎,小杨,别这么说,比我冤的人有的是。”刘立新手蹭着脑门,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么说传出去不好。”
“嘿,刘哥,别怪兄弟我说你啊,你就是太老实。”朱宏宇显然也喝多了,眼睛发红,埋怨地说,“我要是你,不提处长,还不让走,我就……”
“小朱,你别说了!”刘立新暴躁地一声断喝打断朱宏宇,可马上便又颓废地垂下头,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咱们在人家手底下,前途攥在别人手里,不服又能怎么样?”
啊——刘立新要走!这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把杨明峰惊得目瞪口呆!刚喝到肚子里的几瓶啤酒,有效成分一下全涌到脑袋上。他结结巴巴地问朱宏宇:“你,你说什么?刘立新到哪儿去不让走?”
酒壮怂人胆,再不就是被压抑得太久了,朱宏宇今晚一反常态,想都没想,便愤愤不平地说:“你不知道,情报中心给集团领导打报告,要请刘立新过去做主任,主任自己当书记。就那么个谁都不爱去的破地方,他们也不批,真是岂有此理!”
“这儿不提职,那边请还不让走,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到底是为什么呀?”杨明峰给气得完全晕了,狂悖地大叫大嚷。
刘立新抬起软塌塌的脖子,憋了半天劲儿,才闷声闷气地说:“还不是让我接茬给小孟打工!”他似乎清醒些了,摇了摇手边的一个空酒瓶,扭头向柜台方向大喊道:“给上一瓶二锅头。”
杨明峰知道刘立新不能喝混合酒,急忙拦住手脚麻利拎酒过来的老板:“我们不要了,今天只喝啤酒。”
“不行,今天我高兴,谁拦着我我可跟谁急!”刘立新使劲扒拉开杨明峰的手,一把抓过老板手里的二锅头,几下旋开瓶盖,似乎久旱逢甘雨一般急不可耐,咕咚咕咚,仰脖一气就灌下了小半瓶。
朱宏宇冷眼看着失态的刘立新,叹了一口气,近乎悲凉的声音对杨明峰说:“只要他高兴,就让他喝吧,他醒着比醉了还难受。”
刘立新不再说话了,举起酒瓶子,一口接一口灌着辛辣的二锅头。他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坦然,脸上还是平时那种满足中带着诡异的浅笑,可是眼珠子却不再咣当了,而是直瞪瞪地发出瘆人的清光,慢慢地,泪水悄然从他眼角中流淌出来……
远处,霓虹灯闪烁的KtV里悠扬飘出来一首苍凉悲壮的老歌:
刘立新很可能听见了,支棱起耳朵,呆呆的一动不动,凝固了泪水的惨白的脸上,竟然露出满足惬意的微笑。“当啷”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空的酒瓶子一下从他手中掉到地上,与此同时,他发了福的身体也应声倒地,“咕咚”一下消失在桌子下面。脆弱的塑料桌子受到大力撞击,猛然一震,堆在上面的空啤酒瓶子,叮叮当当倒下一片……
有句话说死人死沉、死沉的,原来醉鬼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也是死沉、死沉的。杨明峰和朱宏宇两个壮劳力,一边一个,架着人事不省的刘立新,硬是塞不进出租车里去。出租车司机收了朱宏宇额外给付的五十块钱,不但超有耐心等待着,还在一旁帮着给出馊主意:“你们一个先从另一边上后座,一个拽,一个推,准行。”杨明峰心想,废什么话,这谁不会呀,要真这么简单,还用你支招?看不出我们哥仨都喝多了吗!
现在,且不说刘立新这个沉重的“磨盘”,连杨明峰和朱宏宇这两位的下盘也早就不稳了。一个刚撒开手要往车里钻,另两个准一起往地上栽。后来还是相对清醒的朱宏宇想了个好办法,让刘立新先跟狗熊似的,面对面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杨明峰在朱宏宇后面一推,朱宏宇借势一扑,就能脸对脸把刘立新“装”进车里。据说这一手绝活,除了适用于醉鬼,还主要用于湘西“赶尸”。
到了度假村门口,仍是如法炮制,杨明峰和朱宏宇紧密配合,严格按照倒序把刘立新从车里再次折腾出来,仍是一边一个架着他往别墅小楼里蹭。
“朱哥,”杨明峰硬着舌头,对同样也是累得呼哧带喘的朱宏宇说,“千万别跟别人说刘立新喝多了啊。最好连小孟也别说。”
“嗬!孟凡群呀……”朱宏宇不屑的口气,猛然顿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庄重的样子说,“你放心,以后你是我兄弟!”
刘立新真坚贞,自打从钻进桌子底下开始,直至仰倒在酒店床上,整个过程愣是没吭一声,没吐一口!瞧瞧咱国企人的素质,就是高,实在是高!杨明峰从卫生间里拿了套着清洁袋的厕纸桶放在刘立新脸旁地上,又在床头给他准备了一杯漱口用的白开水,最后把鞋给踢到开着灯的卫生间门口,一切准备就绪,才坐在自己床上,呆呆地看护着人事不省的刘立新。
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感觉到天旋地转,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也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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