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天都。”
“难道还能此生不回天都?”卿尘将目光落回名册之上,笑说:“殷尚书岂会不担忧?”
殷采倩言语冷冷:“他们逼我嫁人我便不回去!”
不知这算不算逃婚,卿尘微微抬眸,见她明妍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的神色,漫不经心却又若有所指的道:“你的父亲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为自己的家族考虑罢了,你是族中嫡女,自当多担待些。”
殷采倩一眼横来,卿尘不急不徐又道:“当然,我也不想你嫁给澈王爷,同样包括十二王爷。”
殷采倩眼中似是带出些嘲讽:“族中嫡女,你和卫妃嫂嫂说的一样,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嫁给七哥吗?七哥对你一片深情!”
卿尘闻言,半空中目光与她相遇,静然无波。
夜天湛的名字在她心中带来几分楚涩,她说不清,总有着不能释怀的歉疚。半垂眼帘,她嘴角仍旧噙着幽长的笑意,说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
“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采倩未假思索,说道。
“那你想嫁给谁?”卿尘淡声相问,眸色幽远,略带一丝清锐的笑,看往她眸心。
殷采倩神情一窒,杏眸略抬,却在那道从容潜静的目光下立刻避开一旁,卿尘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殷采倩竟幽幽问道:“你不怕他吗?”
卿尘修眉淡舒,了然而澄明:“你怕他。”方才在夜天凌杖责军将时,她的恼怒中惊惧的情绪透过眼睛穿入心底,泄漏在紧紧收握却轻颤的手上。
殷采倩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不豫或是矢口否认,反而望向他处的目光透出迷茫的色泽,然而很快有执意冲破了那瞬间低黯,她直言说道:“我喜欢他。”
“哦。”卿尘不动声色的淡笑,并无惊怒半分:“我不介意你在军中多留些时日,只要你能违拗他的命令。”
殷采倩深深呼吸,压下不期加快的心跳,她看着卿尘好整以暇的将名册翻过下页,容颜淡隽半透在水色微濛后,如隔了一道琉璃世界。
她挫败于她的无动于衷,甚至生出恼意,她的不可捉摸像无底的深湖,带着稍嫌冷冽的冰纹,静静陈列于面前,风清月霁。
然而就在她微觉不快的同时,卿尘抬眸,展开一笑,清流恬适缓过碧野山林,微风带醉,碧空如洗。
白云过境,她的衣袖轻轻一拂,合上手中所阅,含笑说道:“你不防多了解他,再言喜恶。军中皆是男子多有不便,今晚你便在这帐中歇息吧。”
天幕入夜,冷月半上东山。
夜天凌议毕诸事回到帐中,低头将落在肩上的轻雪微拂,看到卿尘正以手支颐看着那张展于案上的军机图。
案前燃了熟悉的撷云香,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略显空旷的大帐中盘旋,眷然沉散。
帐外寒光清照铁马冰剑,关山河渡万里,浸着苍远而豪迈的深凉。
这幽长的夜色如同漫漫岁月,流淌于春秋来去,他已记不清曾有有多少个独宿军帐的夜晚,此时帐中安然的暖意仍旧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军营中怎么会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这想法让他蓦然诧异。
卿尘抬头对他淡淡一笑,他走至案边坐下,见她眼中略有些倦意,低声说道:“在看什么,不是要你先睡吗?”
他的身上仍带着未散的雪意,浸在裘袍中有冰冷的气息,卿尘微笑道:“虞呈现在急于求胜,已经耐不住了吧,我在想他会自何处攻城。”
近来燕州形势微妙,频频传出些不利于虞呈的变数。
湛王与幽州互通消息,调兵遣将虚晃一枪,适时让虞夙次子虞项小胜了两场兵,推波助澜。
虞呈这边频繁调动兵马,再不复之前一味拖延。
幽州大营外松内紧,严阵以待,静候君来。
那军机图早已烂熟于胸,夜天凌也不再看,说道:“刚刚正和十一打了个赌,一赌断山崖北,一赌白马河,你怎么看?”
“斜风渡。”
“哦?为何?”
“因为你们俩都不想此处,”卿尘笑说:“如果我是虞呈,便走常人难料之处,斜风渡虽险滩急流,极难行军,但地形隐蔽,易于偷袭。”
夜天凌微微点头,表示她的话亦有道理,复又一笑:“不管他自何处来,后果都一样”
卿尘手指抵上嘴唇,示意他小些声音。
夜天凌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为何?”屏风重重幕帘如烟,他淡淡回头,语中微有不豫。
卿尘抬眸以笑,温柔看着他,灯影疏浅,如水的烟岚清柔映上他眸色中星冷的光,“既知道她在军中,总不能再让她和那些将士混在一起,但也不好张扬着另支行帐,便将就一晚,委屈王爷去十一那儿了。”
他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并未表示不妥。
“明天真的送她回天都?”卿尘轻声问道。
“嗯。”
“只怕她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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