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公事地哎呀了一声。说得也是,一个对婚姻已经厌倦的女人,当然不会对别人的失恋表示出过分惊讶。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场错误的提前结束。她接着说:“没有意思的小露,婚姻真没有意思,我倒是羡慕你,一个人多好。”
邓朝露没有附和,苦涩地笑了笑,扭过头去。就要出毡房时,保罗突然来了,声音老高地喊:“露,露你在不?”
邓朝露探出头,喊了声保罗。保罗紧张地说:“露,出事了,快跟我走!”邓朝露慌慌张张走下山坡,保罗说:“你母亲做了手术,好可怕的,快跟我去医院。”
“手术?”邓朝露的脚步僵住,眼神慌成一片。
“胸,把胸割了。”保罗边说边在胸前比画,动作极为夸张。
“什么?!”邓朝露这下惊得不知说什么了,脑子里立刻闪出母亲那对饱满的胸来。
“你从哪知道的?”半天,她强抑住自己问。保罗情急地说:“到处在找秦教授,教授找不到了,全都乱套了。教授能去哪呢,他怎么能丢下你母亲不管?”
“保罗你乱说什么,他凭什么管我母亲?”
“爱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爱更美好吗?”保罗一本正经地说。
“你放屁!”邓朝露嚷了一句,往山下去。心里恨恨地想,臭保罗,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保罗追上来,邓朝露一句脏话反倒把他骂开心了,他还从没听过邓朝露骂脏话呢,有意思。他们住得离杂木河水管处不远,这段时间科考组一直住野外,他们剩下最后一个课题,考察流域内野生植物的消失。宋佳宜不明就里,从后面追上来,问出了什么事。邓朝露说我妈手术,我妈她手术。宋佳宜立时变了脸色,连着问到底怎么了,邓朝露不敢回答,脑子乱极了。宋佳宜再问,邓朝露就哇一声哭开了。她的哭声吓坏了宋佳宜和保罗,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保罗显得有主意,一把拉过邓朝露:“露,不哭,要坚强,我们的露是最坚强的,不会被苦难吓倒。”
邓朝露并没急着下山,保罗催了几次,她就是犹豫着不走。她心里还有阴影。保罗急了:“露你怎么能这样,她是你母亲,母亲你明白不?”母亲两个字重重地砸着了邓朝露的心,她几乎就要向保罗妥协了,可是忽然又叫了一声:“我的事不用你管,走开!”
“露,不能这样!”保罗变得凶起来。保罗是个非常尊重长辈的人,在中国工作这些年,得到过邓家英不少帮助。邓家英虽然在学术界没什么地位,但她丰富的实践经验还有工作热情给保罗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听到这个噩耗,保罗很是震惊。两人吵了几句,邓朝露安定下来,其实她在找理由,她必须给自己一个理由,尽管对方是她母亲。这个固执的孩子,到这时候还在记恨。
宋佳宜体贴地劝:“露,去医院吧,不管发生过什么,现在你妈需要你,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邓朝露的眼泪哗就下来了,如断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医院。
邓家英完全变了样。真没想到,一场手术会把人折磨成这样,不只是两只胸没了,整个人突然瘦去几十斤,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后面,又苍老又憔悴。
看见母亲的第一眼,邓朝露差点昏厥过去,脑子完全空白地僵在那儿。怎么会,怎么会啊——
“妈——”病房里响出撕心裂肺的一声。
邓家英慢慢睁开眼,旋即又痛苦地闭上。她是多么不情愿女儿看到这一幕啊,多么残酷。下意识地就用被子捂住胸,脸已经痛苦得不成样子了。
看到母亲这样,邓朝露再也憋不住了,开始忏悔。她扑在病床上,不停地跟邓家英说对不起。
“妈,我错了,我错了啊,妈你坚强点,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你一定要挺住啊,有女儿在呢,妈——”
邓家英的眼泪滚滚而下,手死死地抓住女儿,一旁的路波早已忍不住,溜出去抹眼泪。
这时候,秦继舟正孤独地跋涉在沙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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