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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一个冬季,橡子落满草地,医生进出香宅的次数更加频密。
傍晚老连边喝啤酒边说:“东家应该早进医院。”语气十分惋惜。
连嫂说:“他与你同年,我看你好像还打算活多五十年的样子。”
“挺穷的时候一直以为财富可以解决一切困苦,可是你看香氏,大宅背山面海,他从来不看风景,花圃整理得那么出色,一贯视若无睹,成日成夜就关在书房内,他到底在密室内做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香先生自我判监,是个永久徒刑。”
老连叹口气,“说得好。”
那一个晚上,连环睡到半夜,被轻轻哭泣声惊醒,伸手想开灯,触及轻轻柔肌。
他在黑暗中坐起来。
连环当然知道这是谁。
阿紫伏在床角饮泣,“我父亲快要去世了。”
连环安抚她:“他会痊愈。”
“你已多月没有看见他,他不会好。”
“喂喂喂,”连环轻抚她长发,“别诅咒他。”
两个少年的声音都低得无可再低,似自言自语。
阿紫把头埋在连环胸前。
连环取笑她:“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爱父亲。”
阿紫毫无犹疑地答:“我恨他。”
但是对他们父女来说,爱与恨的界限并不分明,浑饨一片。
第二天一早,连环听得母亲抱怨,“老连,把电话号码改一改行不行,最近从早到晚都有人拔无头神秘电话来烦扰。”
“会不会是女孩子找连环?”
“只得一位林湘芹罢了,”连嫂的精神来了,“这个女孩子没话讲,大方稳重,又自小看到大,简直没有一丝缺点。”
老连认同,“确是个端庄可爱的少女。”
“可是连环懒洋洋似不懂抓住机会。”
“这些事是注定的,你不用着急。”
连环等在电话旁边,一响,马上接过。
他不顾对方是否愿意说话,便轻轻说:“医生会尽力控制病情。”
那边过一会儿放下听筒。
连嫂问:“谁?”
连环答:“同学提我带笔记。”
又是除夕,连嫂忙着为两个家庭准备过年,工夫做到十足,却搞不起气氛。
没有人想过年,也没有觉得过年有什么重要。
满桌菜肴摆出来,只略拔动两下,一听见门铃,立刻跳起来去开门给医生或律师。
香紫珊向徐可立央求:“让我陪陪父亲。”
徐可立犹疑,“他不想见你。”
香紫珊推开徐可立,却被香宝珊拉住,“不准你去刺激他。”
“他也是我的父亲。”
香紫珊推开房门进去,徐可立与香宝珊尾随,阿紫走近。
香权赐缓缓转过头来,浑浊的双目良久才对准焦点,轻轻说:“你来了。”语气无限盼望。
徐可立马上知道他认错了人,阿紫却以为父亲牵记她,前去握住他的手。
香权赐看着她良久,忽然醒觉,拂开阿紫的手,“是你,走开。”
“父亲——”
“走开,”香权赐喘着气,瘦瘪的脸上泛起厌恶的神色来。
香宝珊连忙拉开阿紫。
只听得香权赐的声音说:“你不是我的孩子。”
房间里三个年轻人同时呆住,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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