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拿脸盆来打开水,动作快一点儿。”
等打完开水回来,电动牢门又锁上了。他很艰难地就着那碗寡淡的菜汤把窝头吞下去,他记得过去只是在学生时代去农村学农的时候,才吃过几顿窝头。
吃完了饭,坐了片刻,牢门砰地又一响。
“四号,出来。”
刚才出去打饭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四号,是自己牢门上的号码。
他出去了,走到甬道的出口,一位预审员?穴他过去见过这个人?雪正哈着腰在桌子上填写提票,填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哦,你就是周志明,走吧。”
出了监楼,穿过他窗外的那条路,来到预审楼。走进一间预审室,他第一眼就看到桌子后面,站着处长纪真。纪真对他注视了少顷,把手指向方凳,沉沉地说了一声:
“坐下吧。”
离打下班铃还差半个多小时呢,追谣办公室的人就已经撤得差不多了。段兴玉刚刚锁好办公桌的抽屉,有人推开他的门,探进一张脸来。
“段科长,纪处长电话找你。”
“从局里打来的?”他知道纪真从下午一上班就被甘局长召去谈话,便一边走向外屋的电话机,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电话听筒里,传来纪真死气沉沉的声音:“兴玉吗?”
“你还在局里?”
“不,回来一会儿了,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犹豫着是否要借这个机会,把那封写给公安部的信拿给纪真看。那封信写好已经在抽屉里压了快一个星期了,虽然大前天拿给大陈看了一遍,但在实际上,他还并没有完全拿定主意,是不是真的让它去见天日。
311案的是非账到底该怎么算,仙童山诱捕行动的失败到底咎由谁取,难道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了吗?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参加仙童山的行动,但对这个案子的根由始末,来龙去脉,却是一清二楚的。很明显,对311案的失败,稍稍有点侦查工作知识的人,都不难找出其中的症结。从那天和严君、周志明在他家里谈过话之后,他就动了写这封信的念头,他那天对这案子做的那一大段分析,实际上也是借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想,事情越想越清楚,越想,就越能看出危机感来。311案的失败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不能不令人忧虑,要是老这么搞案子,侦查不讲侦查的方针,审讯不顾审讯的原则,愚昧无知、毫无规格、阻塞言路、个人独断,怎么能像整天叫唤的那样,“无往而不胜”呢!
那么这封信该怎么写,倒是很费了一番踌躇,未及提笔,已经几易腹稿。他最初拉了一个大提纲,想尽量把情况反映详细一点,观点摆得透彻一点。试着写了几页,结果全都揉烂撕碎了。因为他越写越觉得,没搞过这个案子的人,没亲身接触过徐邦呈和甘向前的人,是很难通过这么一封信来分清曲直,评断是非的。于是他改了主意,现在定稿的这封信,字不满千,除概括地讲了几句案件的梗概和眼下的结局之外,中心一个意思,就是希望部里派人下来,认真总结一下这个案子的教训,为今后戒,为他人戒!
信是私下写的,到目前为止,只给大陈看过,大陈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惊讶,惊讶中带点害怕,害怕中又带点为难。
“哎呀,当初去局里开会,只有你和纪处长参加了,你们是怎么研究的,其实我也不清楚,对徐邦呈的审讯我又没直接参加……”
“啊,你放心,这信只署我个人的名字,不代表你。以后部里要是真有人查下来,我当然会说事前没有给你看过,这你放心。”
“咳咳,那倒没什么,那倒没什么。”大陈尴尬地解释着,“我的意思是,写这种信,大概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吧。”
他收回信,脸色有些不快,用一种泛指的口气说:“我怕的是,连咱们这个最讲究认真的部门里,也找不出一个认真的人了。工作上有什么毛病,出了什么事,只要牵扯了头头儿,就没人愿意出来说说话,较个真儿,大家都在糊弄,糊弄谁呢?还不是在糊弄国家!要说起这个,我倒要讲句公道话了,周志明再有多大错误,这一点还是难能可贵的,他就讲认真,是真心实意地尽责任,我不是给他鸣冤叫屈,你说是不是吧!”
“那是,那是。”说到周志明,大陈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真诚了,周志明被抓起来已经满一个月,处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私下里说他的好话了。可大陈的声音依然放得小小的,仿佛深怕隔墙有耳似的,“我是说,你信里讲的什么侦查的方针,审讯的原则这些话,有人会钻空子,说你给十七年旧公安局的反动侦查路线翻案,不是我草木皆兵,事儿就是这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树林子大了,你犯不上去沾惹那些恶鸟。”
大陈的口气是很郑重的,段兴玉也不得不沉吟了一下,“当然,措词上还可以再斟酌。不过,十七年侦查工作上的那一套,是不是一概不能用了,还是让历史来定论吧。”停了一下,他又一次声明似的说:“这信,只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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