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十分短暂,在我的尖叫还没发出前就过去了。顾玉莲的声音很轻,像一股轻风:“晨光,睡觉去吧。”我答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我关上了门,把顾玉莲老太太关在了门外。我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一点声响。顾玉莲什么时候上楼的?怎么没有一点声响?她又怎么下楼的?同样没有一点声响。这很奇怪,和那缥缈的声音一样奇怪。
我躺回床上后,很快地进入了梦乡。如果我和顾玉莲一起坐在楼下客厅里直到天明,也许那个噩梦就不会缠绕着我。
在梦中,我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缥缈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从床上飘了起来,像一股轻风穿过了那扇紧闭的门,进入了那个房间。我一进入那房间,声音就消失了。房间里一片黑暗,我找不到灯的开关。我想,顾玉莲怎么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开着橘红色的夜灯?她知道我从小就害怕黑暗的,在黑暗中老是有许多我看不见的爪子伸向我。那些爪子锋利无比,它们抓住我,撕扯我,让我受伤流血。还有无数老鼠的尖叫声,刺耳的尖叫声。黑暗让我窒息。我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水草缠住了四肢,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是一道白光撕开了黑暗,房间里刹那间光明起来,白光把房间照得耀眼。我仿佛松了一口气,开始浏览这个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白绸布的床罩,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有一个小镜柜,我看不清镜柜上镶着谁的照片。还有一块白布蒙着的东西,我揭开了那块白布,是一架钢琴。我把上面落满灰尘的白布盖了回去,一抬头,看到墙上有一个挂钟。挂钟的指针停留在十二点整上。也许是因为我动了遮盖钢琴的那块白布。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浓郁的灰尘的味道,这种味道显得很陈旧。在浓郁的灰尘的味道中,突然有股幽香进入了我的鼻孔。这股幽香从何而来?我顺着幽香朝那张大床飘去。我来到了床头,看到了那个双人枕头,我伸出手掀开了那个双人枕头。我看到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禁不住伸手去触摸它,可是在我伸手触及那朵玫瑰花的一刹那,花突然枯萎了。就在这时,床底下突然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似乎有一只手,一只我看不见的手在摇动着什么。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我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可是我张开嘴,却听不见自己的尖叫,只有那床底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震耳欲聋。我感到有种力量让我弯下了腰,床底下有一个樟木箱子,那只箱子在摇晃着,发出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正想把那个樟木箱子拖出来,就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是那块遮着钢琴的白布,白布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它罩住了我,从头到脚地裹住了我。然后有一种力量把我扔到了床上。我又成了那个溺水的人,被水草缠住了四肢,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在窒息中,在挣扎中,我又听到了那缥缈的声音——
……
我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顾玉莲坐在我的床头,她拿着一条毛巾给我擦额头上的汗,她平静地说:“孩子,你做梦了吧?你一直在说着胡话。”我看着顾玉莲,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心里说,我要打开那扇紧锁的门,看个究竟。
这种想法变得异常的强烈。
就像尿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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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房间拒绝我的进入让我异常的痛苦。
我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这个世界上认识我的人大都这么说。我对这种说法充满了仇恨,它让我在这个叫做“赤板”的城市里艰难重重。我曾经一度热衷于偷听别人对我的议论。对我的议论是多种多样的,总结起来大致有三种。一种说法说我一生下来就是个傻蛋,说我父亲是个酒鬼,父亲身体内部的酒精杀灭了我本该良好的智商。对于父亲,我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不但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鬼,就连他长什么样子,也是一片空白。第二种说法说我五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病好以后我就变傻了,他们说我五岁以前是个机灵的孩子。我怀疑这种说法可能是真的,因为我的记忆完全是从五岁以后开始的,对于五岁以前的一切,我没有丝毫记忆。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顾玉莲,顾玉莲没有告诉我,她应该知道的,她一手把我抚养大,可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回避着我的问题,就像回避我关于父母亲去向的问题一样。最后一种说法让我更加迷惑,他们说我不是顾玉莲的亲孙子,我是捡来的,捡来时就是个痴呆儿,难得顾玉莲一片爱心将我养大,成了人样。
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我觉得那些说我脑袋有问题的人才真正有病。是他们,让我这二十年的日子活在孤独和寂寞之中。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基本上没有要好的同学。也就是说,在二十岁这年雨季开始前,我几乎没有朋友。孤独让我少言寡语,孤独让我的目光中充满仇恨。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那些说我脑袋有问题的人造成的。我找不出第一个散布这种恶毒言论的人,是他毁了我,让我面对人群时常有种自卑感和刻骨的仇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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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找着进入那个房间的办法。我需要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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