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诞……甚至包括左游仙,但最多划过的还是杜伏威的脸,那轻笑着的、仿佛一切不经意的、一切热血都成游戏的、那永远少年、在血与火中还那么健康、神气,视危险有如儿戏的脸……
风呼呼地在身边吹。却奴在离开火光时及时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满场人等都来不及反应,只那个羽衣高冠之士——左游仙却反应最为快速,他即时而起,双袖搏风,直尾随肩胛、直追上来!
他们足跑了有十余里路,一路只见树影在身边疾闪。
松树尽了,身边早都是些杂树,却奴不时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左游仙还在身后不及两丈远处疾追着。
他都可以就着月华清晰地看到左游仙的脸。只见到他那张原本脱尘的脸上满是嫉忌之色,似是他已知道了夺人的是谁,恨的就是这个人!
他是肩胛的仇敌!
猛地肩胛一住身——左游仙,这个与他同为羽门弟子的左游仙!当年,就是他一直唆使,否则不会造成杜伏威与辅公袥之间的嫌隙;如不是他的唆使,想来也未见得有今天这个局面;接着他心中一痛,杜伏威归唐以后,年不过三十许;得知辅公袥起兵再反,由此一意求仙,终至服丹中毒而死,肩胛他知道,那云母之毒,其实就与这左游仙有关!
肩胛一身轻身工夫简直已至极境,于急掠中猛地回身。左游仙疾扑而至,见肩胛停身,一惊之下,并不慌乱,望着肩胛手中拂尘就是一展。
这把拂尘,是玉蚕金丝所吐之线,欺金裂石。
肩胛要的就是这一刹那,他不欲与左游仙那千变万化的幻术多做纠缠。只见他把右手那小孩儿向空中一抛,手肘一翻,已抽出了他那袖中之剑。
肩胛的袖剑几乎从未为人所见。他反手执柄,袖剑一出,就贴着肘后,竟一势倒翻地向左游仙劈去。
两人同为羽门高弟,这一势,比的就是个快!
左游仙喝了一声:“小骨头!”
肩胛怒叫道:“无赖汉!”
——他们虽是同门,却从不曾交手。但两人心中,都曾把对方掂量过千百遍。适才肩胛挟带二童,左游仙却一直未能追近一步,已在轻功上输了半筹。
这时他手下更不容情。却奴只觉天下罩下了一片金针银箭,晃人眼的花灿,肩胛出剑略后,只把头一偏,那一拂尘之击,铁帚留痕一般地扫到了他的颈上、肩上,在他的颊上都留下了一排细密的痕迹。
可肩胛似乎有意让他这样做:他像是有意为伏威留下一点身体上不可消磨的印迹。
这时,他曲肘出剑,剑在拂尘影里劈出,直劈到左游仙的喉间。
左游仙情急之下,一柄拂尘上的金丝银线一时暴涨。
可肩胛剑锋已至!
他剑锋其实未及左游仙喉头半寸,可剑气已至。
左游仙面上的表情一时极为绝望。
可这时,肩胛想起了杜伏威那他想像中的中毒时的眼——那眼笑笑的,依旧是那么笑笑的,那怕眼角细纹已出,可还是那个爱玩爱闹的少年。
那眼笑看着他,似在说:“其实我知道。”
——我知道这丹中会有云母之毒。但这场人生,这场时势,连同那些过往,那些朋友,都已变得不再好玩。
让我在这关于“永恒”的玩笑中死去,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杀左游仙、他也不配偿伏威的命于万一啊!
肩胛的剑势一顿。
可那剑气,已劈破了左游仙身上游走的羽门练气的气门。左游仙气息只一顿一岔,心中荒荒一冷,知道自己以后就算再怎么勤练一生,也修补不了今日这剑近喉头,隔空破体之伤了。
肩胛的眼冷冷地看着左游仙的眼。被抛起的孩子这时落下,他手臂挥起,一把抄住。然后,挟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童子,身形忽起,直从毫无再战之力的左游仙的头顶上跃过而走了。
——他恨恨的临走也要给左游仙这场侮辱,他要左游仙永远活在这侮辱的影子里,再也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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