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梅轻轻一推,说道:
“小心外边有人看见。”
袁时中笑着说:“你是我的老婆,我喜欢抱你,别人看见也不打紧,怕啥?在金姨太房里,我也常常把她抱在怀里。”
慧梅庄重地说:“她是妾,我是正室夫人。你怎么能把我同她一样看待?”
袁时中放开慧梅,说:“听说你头胎是个男孩,我心里真是高兴。为着这个男孩,我求你给闯王和夫人写封书子,请他们不要派兵来打,然后我就同众将商议,重回闯王旗下。你看这样好么?”
慧梅说:“你这是缓兵之计,我不能欺骗闯王和夫人。”
袁时中有点恼火,但仍然赔着小心说道:“请你想想我们夫妻之情,想想你怀的男胎。只要你肯写这封书子,高夫人看了一定会动悲悯之情,劝闯王不要发兵,那时我们就得救了。”
慧梅说:“书子我不能写。如果你真有回头诚意,就放我亲自去见闯王。”
袁时中说:“我决不能放你离开我。”
慧梅想了一下,又说:“你不放我也罢。你可以派刘玉尺去闯王那里求情,他的嘴巴很会说话。”
袁时中说:“我靠的就是刘军师,他离开我,万一被闯王留下,我同谁商量主意?”
慧梅冷笑道:“你连刘玉尺都不肯派,你还有什么诚心?”
袁时中说:“我不是为着别的,实在是因为我目前这两三万人马,大事小事一天也不能离开刘军师。没有他,我就好像没有了魂儿一样。”
慧梅听了,满心燃起怒火。她非常恨刘玉尺,恨他专门给袁时中出些坏主意,这时真想骂出几句。她尽了很大的力量,才克制住自己,不曾骂出。袁时中又恳求说:
“你念及我们是好夫妻……”
慧梅马上截住:“你说我们是好夫妻,你就不肯听我一句劝告,怎么算好夫妻?是前世冤家!”
袁时中嬉皮笑脸地说:“不是好夫妻,我们同枕共被……”
他的话没有说完,慧梅又接着说:“你怀着一番什么心思,我完全知道。我是你的妻,当然要跟你同枕共被;可是在对待闯王的事情上,我们是同床异梦。”
袁时中说:“不管是不是同床异梦,夫妻总是夫妻,这是五伦之一,天经地义,不能更改。”
慧梅抽咽起来,边流泪边说:“正因为是天经地义,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所以我才苦口劝你回头,为你打算,也为我们儿子打算。官人,我求求你,听我劝告吧!如今你听我劝告还来得及,再迟一步,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闯王大军杀来,你是没法抵挡的。你被消灭,我也活不下去。我死了,胎儿也跟着死了,这是何苦呢?官人,我求求你,回头去闯王旗下请罪吧!……”她不禁痛哭,说不出话来。
袁时中狠狠地跺了一脚,说道:“我们夫妻一场,你连这一点情意都没有么?”
慧梅忽然止了哭,说道:“你有诚意重投闯王旗下,我就有诚意写书子,劝闯王宽大为怀。你没有诚意,我写一百封书子也没用。闯王不是傻子,不是容易受骗的。官人,你不要专听刘玉尺的怂恿,走上绝路。你听我一句话,难道不行么?你若是打败了,被消灭了,刘玉尺会另找主子,可是我永远是你的妻子,死了以后还是你袁家的人,我不能再有一个丈夫了。官人难道想不通么?”
说到这里,慧梅大哭起来。袁时中知道她已决心不写书子,将她打量一眼,跺一跺脚,转身走了。
第五十九章
虽然慧梅识破了袁时中的缓兵之计,拒绝给李自成和高夫人写书信,但是袁时中每天还是来慧梅这里坐坐。他仍然爱慧梅。不仅慧梅的姿色始终动他的心,她的风度非金氏能比,而且慧梅身上怀着他的“骨血”,可能是个男孩,使他十分关心。他每次来到,慧梅仍然对他表现出一个年轻妻子的温柔体贴,但避免提起将会同闯王打仗的话,更不再劝他重回闯王旗下。她心中明白,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她把这不幸看成是她的命中注定的,而且心中明白同他以夫妻相处不会久了。所以尽管她对他温柔体贴,却时时心如刀割,在妩媚的微笑中难免不突然浮出泪花。袁时中对她的心情完全清楚,但是他只装作没有看见,不对她说一句责备的话,只希望他的人马快到黄河以北,乌云会自然散去,不久慧梅会给他生下一个男孩。
又是几天过去了。袁时中断定闯王很快会派兵来打,但是无法逃往黄河以北,而往东去则有漕运总督朱大典的官军在亳州一带。这情形使他和左右亲信们十分担忧。
一天下午,袁时中刚从慧梅住的地方回来,正在同刘玉尺、朱成矩、刘静逸三人密议,商量不出一个好办法,忽然有人进来禀报,说闯王第二次派扶沟秀才刘忠文前来,已到寨外。他们立刻商量如何应付。起初他们想,不妨仍像前次那样,假意答应愿回闯王旗下,拖延时日。但是他们又觉得闯王这次绝对不会再相信他们的话。正在左右为难,忽然刘玉尺将眉头一皱,眼中露出凶光,说道:
“我有主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