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张献忠谷城起义(7 / 9)  李自成:全十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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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推敲,改了改,然后回到照壁下边,用大笔在照壁的右端写起来。过了一阵,献忠从城上回来了,站在街心,拈着长须,把已经写出的看了一遍。因为按照习惯没有断句,献忠虽然字都认识,可是念起来不免吃力。他说:

    “嗨,伙计,怎么不点句呢?这是叫老百姓看的,可不是光叫几个举人、秀才看的。点点句,点点句。重要句子旁边打几个圈圈儿。”

    王秉真只得遵照献忠的吩咐点了句,加了一些圈圈。献忠高兴了,拍拍他的肩膀说:

    “举人,请大声念念,让大家听听!”

    “尚未写完哩。”举人说。

    “念出来让大家弟兄们先听听,再写。”

    王秉真拈着胡须,摇晃着脑袋,朗朗念道:

    为略陈衷曲,通告父老周知事:献忠出自草野,粗明大义,十载征战,不遑宁处,盖为吊民伐罪,诛除贪横,冀朱朝有悔祸之心,而苛政有所更张也。去岁春正,屯兵兹邦,悯父老苦于兵革,不惜委曲求全,归命朱朝,纵不能卖刀买牛,与父老共耕于汉水之上,亦期保境安民,使地方得免官兵之荼毒。不意耿耿此心,上不见信于朝廷,下不见谅于官绅。粮饷不发,关防不颁,坐视献忠十万之众,将成饿乡之鬼。而总理熊文灿及大小官吏,在野巨绅,以郑芝龙待献忠,日日索贿,永无餍足。献忠私囊告罄,不得不括及将弁。彼辈之欲壑难填,而将弁之积蓄有尽。忍气吞声,终有止境。……

    “下边呢?”献忠问。

    “还有十几句,马上就写在照壁上。”王秉真回答,打量着献忠神气,心想他一定会十分满意。

    献忠向左右望望,笑着问:“你们都听了,怎么样,嗯?”

    许多声音:“好极!好极!”

    献忠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理说得很对,就有一点儿不好。”

    王秉真赶快问:“大帅,哪点不好?”

    献忠说:“你们这班举人、秀才,一掂起笔杆儿就只会文绉绉的,写出些叫老百姓听起来半懂不懂的话。要是你们少文一点儿,写出来的跟咱老张说的话差不多,那就更好啦。啊,性一老哥,下边还有一大串么?”

    “还有十几句。”

    “我看,甭写那么多啦。你给我直截了当地写吧:‘官逼我反,不得不反。国家之官坏国家之事,可恨,可恨!献忠虽欲不反,岂可得乎?’就这么写出来算啦。”

    张大经因为路过,不声不响地站在张献忠的背后观看,不觉小声叫着:“好,好!敬轩将军收的这一句十分有力!”

    献忠笑着说:“别见笑。俺这个只读过两年书的大老粗,跟你们举人、秀才在一起泡得久啦,也‘之乎也者’起来啦。”说毕,纵声大笑,调皮地用手指扭着长须。

    王秉真虽然觉得从“官逼我反,不得不反”到“可恨,可恨”,都有点欠雅,而且音调也不够畅达,但他同张大经一样,很欣赏结尾一句收得很有力,比他准备的十几句话好得多。他不能不佩服献忠有过人的聪明。把这几句写毕,他转回头来问:

    “大帅,下边还写什么?”

    “总管手里有个账单子,你照着写吧,可不要漏掉一笔账。”

    总管早已站在旁边,这时赶快把一个清单交给王举人,举人一看,上边开着熊文灿和许多官绅的名字,每个名字下边写着某月某日受了什么贿赂,数目若干。于是他在文章的后边添了一句:

    今将受贿人姓名开列于左,并记明受贿月日及数目若干,俾众咸知。

    当王秉真才写了三个人的受贿账目时,献忠忽然把账单子夺过去,看了看,要过笔来,把张大经的名字勾了去,回头对总管笑了笑,说:

    “妈的,你龟儿子也够粗心啦。他如今是咱们自家人,这几笔账勾销了吧,用不着写出来向众人张扬。”

    张大经满脸通红,不好再看下去,勉强笑一笑,由四名亲兵护卫着,向他姨太太住的公馆去了,心中暗暗地感激献忠。

    献忠把笔和账单子又交给举人,请他接着往下写,自己回老营去了。五丈长的粉壁差不多写满了,才把清单抄完。早有许多老百姓围了上来,探着头看。有识字的人小声念出来,不识字的人用心静听。念完账单以后,人们发出来啧啧的惊叹和小声辱骂。张献忠从辕门里走出来,看看账单很清楚,也没遗漏,对王秉真点头笑笑,又对老百姓说:

    “你们瞧瞧,上自总理大人,下至地方绅士,都说咱张献忠是贼,可是他们连贼也不如。他们是贼身上的虱子。这一年多,我身上的血可给他们吸了不少。难道他们比贼高贵些?”

    老百姓笑起来,提着那些官绅们的名儿骂。突然有人在张献忠的背后问:

    “敬轩将军,这些账是你写给大家看,还是打算日后讨还呢?”

    献忠回头一看,抓着方岳宗的手大声说:“啊呀,老方,你也在这里看!”他快活地大笑一阵,接着说:“当然不要了。不过,俗话说:亲虽亲,财帛分。写出来让谷城百姓都瞧瞧,免得日后这班官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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