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慢腾腾出来开了。
三人进了门,只听得房间里地板上“历历碌碌”一阵脚声,好像两人扭结拖拽的样子。夏余庆知道有客,在房门口立住脚。
娘姨关上大门,说道:“房里去喤。”
夏余庆遂揭起帘子,让两人进房,听得那客人开出后房门,“登登登”脚声踅上楼梯去了。房间里暗昏昏地,只点着大床前梳妆台上一盏油灯。潘三将后房门掩上,含笑前迎,叫声“夏大爷”。娘姨乱着点起洋灯、烟灯,再去加茶碗。
夏余庆悄问那上楼的客人是何人。潘三道:“勿是倪客人,是客人叹个朋友呀。”夏余庆道:“客人叹个朋友末,啥勿是客人嗄?”随手指着华忠、赵朴斋道:“价末俚叹才匆是客人哉唍?”潘三道:“耐末再要瞎缠,吃烟罢。”
夏余庆向榻床睡下,刚烧好一口烟,忽听得敲门声响。娘姨在客堂中高声问:“啥人嗄?”那人回说:“是我。”娘姨便去开了进来,那人并不到房间里,一直径往楼上。知道与楼上客人是一帮,皆不理会。
夏余庆烟瘾本自有限,吸过两口,就让赵朴斋吸,自取一支水烟筒坐在下手吸水烟。华忠和潘三并坐靠窗高椅上讲些闲话。
忽又听得有人敲门。夏余庆叫声“阿清’,道:“生意倒闹猛哚唍!”说着,放下水烟筒,立起身来望玻璃窗张觑。潘三上前拦道:“看啥嗄?搭我坐来浪!”
夏余庆听得娘姨开出门去,和敲门的“唧唧”说话,那敲门的声音似乎厮熟。夏余庆一手推开潘三,赶出房门看是何人,那敲门的见了慌的走避。夏余庆赶出弄堂,趁着门首挂的玻璃油灯望去,认明那敲门的是徐茂荣,指名叫唤。
徐茂荣只得转身,故意喊问:“阿是余庆哥嗄?”余庆应了。茂荣方才满面堆笑,连连打恭,道:“我再勿靠帐余庆哥来里。”一面说,一面跟着夏余庆踅进房间,招呼华忠、赵朴斋两人。
朴斋认得这徐茂荣,曾经被他毒手殴伤头面,不期而遇,着实惊皇。茂荣心里觉着,外面只做不认得。
大家各通姓名,坐定。夏余庆问徐茂荣道:“耐为啥看见仔我跑得去?”茂荣没口子分说道:“勿晓得是耐呀。我就问仔声虹口杨个阿来里,匆来里末,我生来去哉唍。陆里晓得耐倒来里?”余庆鼻子里哼了一声。
徐茂荣笑嘻嘻望着潘三道:“三小姐长远勿见,好像壮仔点哉。阿是倪余庆哥拨耐吃仔好物事?”潘三眼梢一瞟,答道:“耐末为仔长远勿见,再要教倪骂两声,阿对?”
徐茂荣拍掌道:“划一!蛮准!”接着别转脸去,又向华忠、赵朴斋指手划脚的,且笑且诉道:“前埭倪余庆哥来里上海末,就做个三小姐,倪一淘人才到该搭来寻俚,一日天跑几埭,赛过是华众会,拨三小姐末骂得来要死。故歇余庆哥勿来仔,倪一淘人也才匆来哉。”
华忠、赵朴斋不置一词。徐茂荣却问潘三道:“为啥倪余庆哥匆来?阿是耐得罪仔俚?”潘三未及答话。夏余庆喝住道:“要勿瞎说哉,倪有公事来里!”
第五十五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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