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首歌如果他们原来不会的话,几分钟内是不可能教会的。
我:“美国调,中国词,被日本人凄凄切切地唱,很多东西夹七缠八地混在一起,今天确实不会有人开枪,今天以叫骂开始,但在很多事情上我们找不到区别。”
但是有一个眼泪鼻涕一起飞的家伙从我身边冲过,冲上了阵地前的空地,他并不是要像不辣一样表演,他在叫骂——那是阿译,抓了狂的阿译。
阿译:“不准你唱!不准你们唱这歌!不准你们唱我们的歌!”
我没去拉那个涕泪滂沱的家伙,我抓着梯子以免自己掉下去,我几近悲悯地看着他,并且我想起死啦死啦为什么总用这种类似的眼神看我们。
我:“你也可以唱他们的歌呀。要是你会的话。”
阿译抓狂地跳跄着:“我不会说日语啊!”
我:“那就没办法啦。这事上他们一向比我们上心。”
但阿译忽然想起什么来了。猛敲着自己的脑袋,他那头头发一会被敲成三七,一会开成四六,一会中分。
阿译:“我唱!我唱!”
然后那家伙掏出个铅笔头,翻出张破纸,找了块石头片子垫着,就在双方的射界这内坐下来猛写着,我该庆幸今天一片和气,否则他早成漏勺。
从我们的阵地里漂出来的歌声是这样的:
“滑泪喇娃尾恩那鲁鸟独莫诺欲
太达衣嘛妹萨妹对退扑鸟华司对欲……”
西岸已哑然,显然我们唱得并不那么离谱。
我拿一块油布遮在头上。遮阿译的口水,那家伙还在失控中。拿着他刚写的破纸片,用哭嚎的嗓子念一句,战壕里的傻瓜们便跟着嚎一句。
阿译:“阿那他额!司对娃他喇!”
我们:“阿那他额!司对娃他喇!”
阿译:“滑他库司漠司对娃!”
我们:“滑他库司漠司对娃!”
阿译:“娃泪刺右库尾基塞基鸟库古思诺漠独海!”
我们:“娃泪刺……?”
蛇屁股:“太他妈长啦!”
阿译便去找刚才被他过于一气呵成地一段:“右库尾基塞!”
我们:“娃泪刺右库尾基塞!”
我趁着阿译没那么口水横飞的时候连忙发问:“啥意思啊?”
阿译:“不知道啊!……好像是叫他们投降的意思!”
我:“你不是不会说日语吗?”
阿译:“我不会啊!我知道点音,刚把音都默写下来啦!”他在他的纸片上找着发音:“基鸟库古思诺漠独海!”
我们:“基鸟库古思诺漠独海!”
我:“他们不会投降,就像我们绝不会投降。我们都早已腻烦了开枪,我们腻烦了开枪,但也绝不会投降。”
第十八章
1、祭旗坡-山下空地外/暮/晴
那辆死啦死啦抢虞啸卿的吉普开了过来,在我们的上山道口停下。
这会儿是日军的合唱,或者我更该说合咏在怒江两岸飘(日语):
风雨交加夜,冷雨夹雪天。瑟瑟冬日晚,怎奈此夕寒。
粗盐权佐酒,糟醅聊取暖。鼻寒频作响,俯首嗽连连……”
山下空地里的家伙也在仰首望望不见的呆。
死啦死啦对他后座上的某人在叫嚣:“我让你看看我军如何英勇作仗!”
然后他愣了,他开始挠头,而他后座上有那么个我们并不认识。但外形上熟悉得很的人物——反正这些把整座学校、整座工厂搬过整个中国的蚂蚁们长得都一个样,破衣烂衫,奄奄待毙,却一脸该死的阳光和希望。
死啦死啦的车后座上就载着这么一只蚂蚁。
蚂蚁新奇之极地听着这两岸回缭的日语:“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死啦死啦:“打仗啊!还能干什么?”这家伙对他后座上的人一副火大的样子,但往下自己也犯着疑惑:“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喂,你们!没看见长官吗?帮忙拉炮啊!咱们团的大炮!”
他的车还牵引着那么一门缺五少六的小炮,一门陈旧的三七战防炮。那门炮很难过目还忘,它一边是橡胶轮,一边是硬木轮,于是永远发出一种硌硌楞楞的声音。
2、祭旗坡-阵地外/日/晴
几个被死啦死啦从山下就抓差的新丁,使劲地拖着挽着那门战防炮。硬轮子硌着战壕里的土。骨龙骨龙地给我们的还击里加着噪声。
现在上去得瑟的是迷龙,丫那吵得我们曾整星期整星期没法睡的嗓子现在真是派上了用场。
迷龙:“尊厅长休要怒气发。容我三娥把话答,说什么中华民国七八载,年年战乱把人杀,这本是国家的大事我不懂。我却知杀人偿命千古一厘是王法,我的姐姐安善良民弱女子,可怜她无辜的被人杀……”
咿咿呀呀地唱腔中死啦死啦绷足了脸儿往前走,跟在他的炮后边,有时又得上去为他被堵住的炮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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