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既然已经有了“林部长”,那你小子想把“罗部长”他老人家,这个居中端坐的正职给轰到哪儿去!说严重点,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在皇帝时代,不自己叩头喊上十次“罪该万死”估计没个完。原来,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对副职一般不称呼“副”字,但是在正副职同时出现的公开官方场合,一定要正副分明。
达文彬现在坐在主席台第一排的末位,看似平静,其实是如坐针毡。他不停懊恼自己,怎么在这么个重大的场合竟然昏了头!他此时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时间最好能过得快一点儿,早点结束,大家都消停。
好不容易挨到自己的总结发言圆满结束,达文彬长舒了一口气,满怀胜利的喜悦,正要以饱满的革命豪情,进行大会最后一项内容——宣读由多名专家院士共同签署的验收报告。不料,身后传来罗部长慢悠悠的声音:“文彬同志呀,我有点事情不明白,想要问问你们呀。”
达文彬一听,就预感到凶多吉少!这个罗部长,是部内现任最著名的“理论家”,参加下属单位的大会,不时“插话”那是有名的。据说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可到老了,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这么个令“卑职”们胆战心惊的坏毛病,而且越是临近退休,病还越重。达文彬以前曾经想过,不知道他去国务院开会,是不是也随时“插话”呢?
达文彬赶紧转过身,满脸期待的表情望着罗部长,热切地高声说:“请罗部长再给我们作重要指示!”说着,率先鼓起掌来。
罗部长伸出双臂,向下压了压,笑眯眯地俯视会场笑呵呵地说:“谈不上指示,就是我老头子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学习一下嘛。”他随手把嘴边的话筒微微调整了一下,扭头看着达文彬,“在我的印象里,你们在报告上说,这条生产线建成以后,应该达到国外四代半的技术水平。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现在国外已经发展到第几代了?咱们自己设计的这条线,与国外的相比都有哪些优缺点呢?”
嗯,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好问的?是不是老爷子插话有瘾,不插话不舒服呀。达文彬很快作出了反应,弯腰扭身凑近自己前面的话筒,向罗部长请示道:“罗部长,我提请集团副总兼总工程师,也是这个项目的总指挥戈一兵同志简要介绍一下情况,您看这样好不好?”
见罗部长微微点了点头。负责会务的一位同志,赶忙将事先预备好的一只无线话筒传递给了坐在主席台最后排的戈一兵。那个对达文彬是问题的问题,到了戈一兵那儿,可就不是问题了。
戈一兵此前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不同层面上的论证会、答辩会、评审会,说起来绝对是如数家珍,但今天这个场合与以往不同,他也知道应该简要解说。可是作为直接负责人,他还是觉得这一点儿也重要,那方面也该捎上两句,就显得有些冗长。后来还是坐在他边上的集团另一位副总张红卫轻轻捅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意犹未尽匆忙结了尾。
戈一兵刚讲完,就接到负责倒水的服务员递过来的一张字条,展开一看,是达文彬的笔迹。上面写着:讲得很好!把主要内容整理成稿,以后大家都按照稿子讲。戈一兵看了两遍,一下就明白了,不由得从心底暗自钦佩达文彬真高!他这短短不到三十个字的字条,竟然传达了三个意思:一是夸自己;二是隐晦地提醒他,以后再遇上这种场合,应该简洁些;三是要求经理层,今后再碰上此类提问,要保持口径一致。
罗部长看似认真地听完戈一兵的介绍,靠近边上的林副部长,笑着说:“好,我看情况还是比较不错的嘛。”
林副部长听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来,趁热打铁补充道:“小达他们在这个项目上虽然很辛苦,但是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也算是一种补偿呀。”
罗部长“嗯”了一声,扭头看了看站在台侧的达文彬,嘴对话筒面向全场含笑道:“好成绩呀,我老头子高兴啊!”他语调平缓,看上去像跟大家随意聊天一般亲切,“你们远宏现在是技术、财力、项目都很雄厚呀,我看可以称得上是‘三足鼎立’嘛。因此我老头子就有了个小小的愿望,也可以称之为希望吧,就是你们远宏能不能在我退休之前,更上一层楼,再给部里打造个上市公司出来?”
不料,刘立新在台下听了罗部长的殷切希望,当即脸色大变!惊恐地喃喃自语道:“罗部长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公开说这个呢?”
杨明峰第一次听见刘立新在自己面前直截了当地评价领导,不由得也随之暗暗吃了一惊!他搞不明白,罗部长到底是在哪方面冲了刘立新的肺管子,引得他如此失态。不过有一点儿应该可以明确,罗部长这几句话,肯定是发出了一个行动的信号,或是表达了他对远宏某些工作的不满。杨明峰机警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向主席台上的达文彬。只见达总似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正埋头翻看手中的几页纸。林副部长则阴沉着脸,双手十指交叉立在那里,目光越过众人,应该是落在会议厅最后的某个地方。那些坐在主席台最后排的远宏领导们,一个个也都是木胎泥塑一般,呆滞地注视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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